头条大赛(第19季)丨谭鑫:留白星空下

2023-08-10 12:20:20来源:上游新闻

留白星空下


(资料图片)

文/谭鑫

大概是白天忙于生计,只有夜里才有空安顿自己。所以我对夜的感情,一向比白天更深。如果将夜从戌时算起,到卯时结束。那么戌、亥、子、丑、寅、卯,我最青睐的,当属亥时和子时了。此时夜半人定,婵娟升起;眼前有灯火,耳旁有风声,顶上有繁星。心之所向,目之所及,仿佛世界只独予你一人的风景。

幼年时,每到庄稼成熟季节,天上的星星也如同迎来了丰收。而乡村谷稻飘香的夜,也常闷热难当。在没有空调的童年里,晚上去阳台或屋顶纳凉睡觉,也渐渐衍成了一种让我上瘾的盼望。通常在黄昏时候,我便扛着扫帚登上楼台,将晚上选择就寝的地域,连同上面那夕阳残存下来的余晖,一并腾扫干净,再由屋顶的荷花池里,泼来一盆凉水降温。

等晚饭过罢,电视剧终,睡意渐起,那时白天腾扫之处也早已风干,便卷一张凉席铺于其上,再枕一薄衾,可保整夜安眠。

乡村夜里一贯早睡,偏偏我又不耐睡眠。故每到夜深,或有鸡鸣,或有狗吠,或有路人之声,都能轻易将我从缥缈梦境拽回现实人间。而栖于屋顶的夜里,往往有凉风和蚊虫在星空下对唱整晚。从梦里醒来经常是在午夜时分,用躺在屋顶的视角观察周围世界,白天清晰可辨的四周房屋和旁侧树木,此刻都显得有些影影绰绰,残存的轮廓虽然失去了七彩颜色的打磨,但黑暗中的面容,却凭空使幼年的我在脑海里添具了不少想象画面,感觉世界的真实和虚幻,就在我睁眼闭眼之间起承转合。

而远处,萤火迷离,山河静卧,一半深埋在尘世里,一半扎根向夜空。午夜的星空,我通常都会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,我暗有所觉:仿佛它们刻意蹲守在我的梦境门口,以便我一睁眼就能自然捕捉。

午夜的星空在仲夏夜里,清亮得像刚被天鹅绒般的夜色擦过,每一颗星星都饱含着独一无二的夺目光色。它们或是高冷地独居于一隅,或是热情地合围与相拥,无声无息间,一团团盛放的花簇便霸占了夜空。目受此景的我,像一个不慎闯入宇宙后花园的孩子,在半梦半醒之间,往往只留下神游的错愕,屡屡忘却身在几何。

中学时代里,我迷上了听广播,有一个本地午夜档电台节目,名字就叫《午夜星空下》。从没出过小城的我,常常在寝室同学都鼾声渐起的午夜独自醒来,戴上耳机,打开枕边借来的轻便收音机,里头正在播送的节目,准是《午夜星空下》。节目那头,和我来自同一个小城的主持人,正用他柔和却有力的声调,宽慰调和着一个个都市夜归人的心。

有时候半夜醒来,发现寝室里还有其他的夜猫子竟也在悄悄收听《午夜星空下》,我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在夜里分享这个秘密,只是在白天偶尔提及。不过那由于同频共振而引发的共鸣却无法掩盖,反响微弱地在室内弥漫,像青春碰撞的声音。

有时候碰上大风或者雷雨天气,信号似有实无,需要通过不断拨弄天线和左右测试信号来接收调频。但纵然如此,我和那个从未谋面的主持人,通常便同午夜和星空一般,如约而至。犹记得当年该栏目的插曲,是陈奕迅的《好久不见》,在无数个独自醒来的午夜,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唱着:“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,看看你最近改变,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,对你说一句,只是说一句,好久不见……”

这是我人生中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靠听电台节目被动学会的歌。在午夜星空下,我沉默聆听着,许多情感从这首歌的旋律中开始;又亲耳见证到,好多故事因这首歌的结束而告终。

上大学的第一天,夜里习惯性醒来,看看时间,正是《午夜星空下》热播的时段,急忙接通电源,插上耳机,信号正常却感觉声音那头传来与世隔绝的沙沙声,像两颗交往密切的星星骤然失联于宇宙间……我猛然惊觉,想起自己已身在异乡——这里不是故乡,自然难有“午夜星空下”。

毕业后,跻身在这分秒必争的流量时代,忙碌的工作常常让人无法切身体谅岁月的流失,时间闪躲在钟表和预定会议里,单纯得像一串轮回行走的数字。有时候在夜里下班,只有翻到朋友圈的璀璨星空才恍然发现,半小时前已是昨天。

在午夜下班打车回家的路上,无论晴雨天,我都喜欢为午夜的世界留一缝儿车窗,雨打风吹,别有滋味。更多时候,我已习惯了隔着玻璃去审视世界。在川流的夜色中偶尔停顿,也只是双手向上延伸,微微闭眼打个小盹儿,勉强舒缓一下身体。星空午夜,如今更像是我心中的一块儿自留地。午夜星空下,只需交付自己。

(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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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朱阳夏

责编:陈泰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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